去年夏天接到這本書的試譯時,照慣例找了作者其他作品來讀,我喜歡小說,但不喜歡學者寫的小說,兩三年前看了一本法國哲學教授的作品,看完只想寫信問她可不可以改寫教科書就好,簡單講就是克制不了愛說教,每件事情都非得附贈教訓乙則,還不讓人自己想,非得開腸剖肚挖得鮮血淋漓逼人看。
看了大衛范恩的自傳小說《記憶冰封的島嶼》(Legend of A Suicide ),也看了報導文學《人生陌路:書卷獎得主變成校園槍擊凶手》(Last Day on Earth),全都充滿一股化不開的陰鬱,簡短卻極具分量的文字,我想,這個人一輩子都在練習處理家族情感,那些以血緣關係為基礎的暴行,以愛為名的殘忍;《焚夏之屋》裡的母親一角,屢屢讓我想起蘇偉貞《沈默之島》中男主角祖的母親,一輩子用愛控制著他們兄弟倆,而學戲劇的男主角卻沒有能力看穿母親的演技,有人需要的是愛,有人卻需要覺得自己能夠去愛,並且不擇手段也要證明這一點。
我相信(大多數)父母是愛孩子的,尚未出世前期待腹中胚胎順利成形,生出來只要有十隻手指和十隻腳趾就是最大成就,長大後要像父母才得疼(沒有父母想承認,但私心愛的都是長得像自己的那個孩子),開始唸書以後要功課好,功課好之後要應對進退得體,畢業了要找好工作,好工作之餘還要有好歸宿……當年只要沒有缺手少腳的願望早已不知去向,不附條件的愛,真有這麼難嗎?
譯這本書的時候我待在小島的傳統民居裡,沒有冷氣,網路不穩,碰上有些陰鬱的段落得停下來喝杯啤酒才有辦法繼續,就這樣一字一句看著男主角葛倫和母親纏鬥,拿到印好的譯本時第一反應竟是擦手,雪白摺疊的封套掩映著血紅欲滴的小屋,完完全全就是故事內容的剪影,這幾年我學會翻譯沒有結束的時候,只能在校對完以後狠心拋棄,書本的呈現則有完美的時候,每次看到總會忽然忍不住嫉妒起想出這些點子的編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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